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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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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

在忙完一天的正事後,陳錫往往會倒頭就睡——雖然睡夢中還是無法避免那已經刻入骨髓裏的疼痛,但T也沒精力去做其T事情了,頭腦完全是昏沈的,眼眶酸澀地想要一睡不起。

T被溫暖的被褥包裹著,四肢肚腹像與大腦失了聯系;疼痛在一天的聚精會神後更加劇烈,T的耳朵被一種尖銳的鋸聲占滿,疼痛不停地割裂著T的身體,但T就像一條擱淺的死魚,面對任何刺激都死板僵硬,再也動彈不起來了。

就在將睡未睡間,陳錫腦中回憶起今日朝上的情形,T被刺激地不禁哼笑一聲,胸膛像抽筋似的聳起一下。此時T腦中只有一個念頭:

要我忙完下來還要去應付T們,何不直接叫我死了來得痛快!真不知道那些後宮三千的皇帝是何等人物……

沒錯,今天在朝會上,陳錫被“催婚”了。陳錫雖然到現在依舊信奉“真愛”,依舊希冀一種長久的、穩定的伴侶關系,但T也知道在這個社會,王嗣乃國之大計,容不得T馬虎。陳錫即使不甚情願,也依然同意了T們為自己甄量人選。

陳錫在現在精疲力盡時,更覺得深深的煩心乏味。因著袁瀟瀟和以前看過的一些宮鬥劇,陳錫也算是對這個時代的後宮有著一番了解。這個社會能培養的女孩們與主流是完全脫節的,T就別想有個平等、互相扶持、特別是自尊自愛的愛人了。女人和男人各自拿著不一樣的劇本,還要硬湊到一起……真是,陳錫想想就覺得心絞痛。

關鍵是,如果造成了那種互不投機、矛盾難堪的局面,陳錫連怪都不知道怪誰。怪想要博取愛、獲得生存,但因不懂自己而招了厭煩的、未來的妻子嗎?還是怪自己,怪自己將別的情緒帶到與T的相處中,或者怪自己不愛T(這是很有可能的,陳錫想),以強者的身份傷害了弱者?

陳錫沒有思考出任何解法,T一想起這些,便想到了吟穌。除了T,這些矛盾與糾結,還能與誰人訴說呢?

思及此,陳錫幾乎是怨懟起來了,心尖難過得直打顫。

睡意像濃霧一樣慢慢籠罩了來,陳錫感覺自己能看見那一層層、一縷縷的睡意像千百只妖怪似的隨意曲卷、拉長的手臂腿腳,不停地在T體內抓撈攀覆。T能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地失去掌控的感覺,就像被美杜莎的雙眸凝視後,四肢漸漸石化一樣。從手掌、腳掌,到胳膊大腿……不僅如此,T的全身各處就像是在搖手吶喊,舉旗呼應,腦袋拉扯著撕裂的弦聲,心臟、頸動脈奏響著沈重有力的鼓樂,就連呼吸……不,呼吸還是被T自己掌控,但在那極不平整的抽氣呼出中,氣息流進流出的聲音疲憊、壓抑,甚至有些虛弱,像是被壓制得絕望,對此馬上就要棄子投降。

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,陳錫敏銳的感知力被大大地削弱,以至於一聲明厲的劍器劃破空氣,直直逼近都絲毫不覺。

刺客大喜過望,眼看著匕首就要推進年輕王上的心臟——一支鐵蒺藜之類的鏢器如流星急打而來,“鏗”地將匕首撞偏。

一個藍衣人從窗外像一陣風似的翻卷進來,四指直朝刺客背心打去,拇指按壓處,厲芒一閃。

刺客見以敗露,也顧不上其T,手腕翻轉再刺。

雲拂月此時已欺近刺客,一邊手上殺招未變,一邊兩腿如棒,迅疾地朝那刺客下盤掃去。

刺客快,T更快。一瞬之間兔起鶻落,刺客被掀倒,眼看就要自己送到雲拂月手上摜個對穿時,雲拂月卻主動變招。T的手指靈活翻動,收了利器“啪啪”兩下將人點穴。

雲拂月攬著那刺客的身體時,不滿地“嘖”了聲。

原來那刺客自知回天乏術,在跌倒時就咬破毒囊身亡;人一身死,經脈停止運轉,手一觸上便知不同,雲拂月這是嫌沒留下個活口。

這刺客已是一具屍體,再沒有什麽鉗制的必要,雲拂月隨意地將T扔到一邊,拍了拍手,見依舊朦朦朧朧的陳錫,罵道:“刺殺的都來敲門了!還睡得跟個死豬一樣!”

陳錫迷迷糊糊地擡起一條手臂,雲拂月罵罵咧咧地拽起T:“醒醒!醒醒!”

陳錫這才睜開了眼睛,看著床下的屍體,立馬清醒過來:“T……”

“要不是老娘,你真就變成個‘死豬’了!”雲拂月念叨完,又顯出了極大興趣來;T坐到陳錫床邊,身子貼近T道,“這誰派的?你是不是要查一下?”

陳錫沒有休息好,現在頭痛欲裂;揉了揉太陽穴,總算提起些精神,T朗聲道:

“茗山!茗山!”

這夜,王上遇刺,宮裏兵荒馬亂,人人提心吊膽,徹夜未眠。

陳錫對此心裏有一些人選,在查過刺客的屍體後,疑竇更甚,越加有把握起來。

通過雲拂月對“同行”的認知,精確地判斷出:“……不是江湖散人。我們這種人一般都有點自己獨特的習慣和堅持……對,就是殺人的時候。比如說很大部分跟我一樣的人,T們都不會,”雲拂月說到這裏著重看了看腳下的屍體,“不會穿夜行衣。這不僅是藝高人膽大的表現,更因為在我們看來,告訴對手我們的身份和名姓,是對對手基本的尊重。還有一點,也是為了揚名。”

看T如此篤定,陳錫便也將這納入了考慮。

而另一點,陳錫查過王宮的守衛和城門、邊境的放行管制後,得出了結論——現在不是從前奇朝當政的時候了,邊境、城門特別是王宮查得極嚴,沒有路引、腰牌是無法放行的,再加上明平兩國現今交惡,不說是看守侍衛了,就是普通平國百姓聽了來自內地的口音都會驚異三分。

T自己同意畫押的布屬T心裏清楚,更大可能,這刺客是來自“自己人”。

陳錫想到了那個臉黃黃的婦人,T嘆了口氣,心裏也開始郁悶起來:為了利益!利益!利益!這巨大的蛋糕有機會人人都想來分一筆!

陳錫的突然發怒捶桌嚇了旁邊研墨的莫雨瀾一跳,T顫著身子跪了下來:“王上息怒……”

“你下去吧。”陳錫看著對方低眉順眼、畏畏縮縮、怕得臉紅汗顏的模樣突然反感起來,像是T身後、在T看不見的地方豎起了一頭兇獸,那些人透過自己恐懼、跪拜,向它展示奴顏媚骨;而自己,隱隱也十分畏懼這個借自己展露頭角的怪獸——

貪婪的臉一雙眼皮一定睜得極大,虹膜已經完全暴露出來,眼瞼與鞏膜分裂,露出紅的白的,赤裸裸的血肉。T們的眼睛裏能夠盛放下世間一切有利可圖之物;暴戾的面龐是紅腫的,T用身體一切可用之器向外界噴灑自己的氣息,剝奪空間,T們用拳頭用斥罵來填滿自己;耽於享樂的人是昏沈的,從一雙將瞇未瞇的眼睛裏可以看到T們的整個人生、整個世界,如果眼睛是與外界交流的利器,那麽T們看不見色彩,色彩也浸潤不了T們的心;嫉妒是內心的一場巨大風暴,風暴過後,一切蕭疏荒蕪,寂寥貧瘠,殘卷片碎將思想轉變為態度,又將這種預備的心理轉變為行動……

陳錫的眼中猶如出現了一條長河,濃重的惡意將T撚碎,T不停地思考,腦中不停地被各種各樣的思緒流連——只能這樣形容,但或許說是世界的惡意更恰當些,因為T想到了,T想到了這個無解的命題的最初式——

可以說,生命在最初的時候,就將一條路劃分為兩道:為了生存,繁衍,生生不息,祂會獎勵一切有利於此的行為,懲罰一切有害於此的行為。進食、性·交是這條路的一道,饑餓、傷痛是這條路的另一道。基於此,人天生就更願意生存下去,更快樂更舒適地生存下去。

人們各自窩在自己的小基站裏,互相隔閡又互相聯系。因為無法感受T人的感受,只能為著自己的苦樂琢磨,T們就像是在一個無邊際的場地裏旋轉運作的陀螺,誰都想快樂安逸。強大的陀螺帶起的一陣巨大風波就可將一片渺小的陀螺掀到一邊;細碎小巧的陀螺擠在一起,聽聲音“鏗鏗鏘鏘”,彼此影響、摩擦、碰撞著,有時為了生存,有時為了快樂,大一點的陀螺將小一點的陀螺撞倒、碾碎。

陳錫被一些令人難受的“惡意”影響了心緒,T為了緩解痛苦(看,T也在趨利避害),只能不停地思索著。直到想到“人們無法感同身受”,T對“惡意”的難受才稍稍轉化為無奈,再在心裏比喻起那“陀螺”場地後,澎湃的思潮才漸漸偃旗息鼓。

T放下筆起身,想將莫雨瀾叫回來——

“王上,大理寺卿求見。”莫雨瀾躬身稟報道。

陳錫心下一喜,想著可能是有結果了,忙道:“傳!”

時任大理寺卿名叫虞且,同樣五六十歲了,一雙眼袋層層疊疊,拉得極長,皮膚白,但其上褐棕粉灰的淺色斑點極多;同這朝裏位高權重的許多老臣一樣,虞且的一雙眼睛也是清亮矍鑠的,就是耷拉的眼皮遮掩了些許光芒。

陳錫對這些老人是極敬重的,T連忙看了坐。

虞且不像司農、太仆一些人,說話淺嘗輒止、委婉啰嗦,這人很有一番掌管刑辟的氣勢,話音落地有聲,一針見血:

“王上,臣不僅按您的指示,查過宮廷掖戶,對於那刺客的籍貫身份也是徹查了一番。”

陳錫點頭。

虞且皺了皺眉頭:“那人原先是禁衛軍的一員,熟悉宮裏的巡邏布置。T近來沒出過宮門,來往人員也沒什麽可疑的——也許是做得隱秘,沒留下痕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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